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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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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老話叫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楷璇自認為不醜,但是還是很討厭被別人像買白菜一樣挑挑揀揀。

帶著一個大行李箱從H大坐地鐵到言必行家花了近兩個小時。雖然中間換乘等車有耽擱,但也足能提現B市的外環有多外。最離譜的是到了言必行家,楷璇手機居然收了短信:隔壁省移動歡迎您。

言必行的父親言建國對楷璇的到來態度不冷不熱,打了個招呼就自己回了臥室。言必行提前解釋過他爸內向,除了書法什麽都不太愛搭理,楷璇就也沒放在心上。倒是言必行的母親韓英抓著楷璇的手,十分熱情地噓寒問暖:“哎呦好漂亮的小姑娘。我兒子這可撿了個寶貝。大西北考到B市上大學不容易吧?我兒子說你學習特別刻苦。”

楷璇忙搖頭:“我哪算什麽刻苦的。充其量能算是不在混日子罷了。還是言必行比較優秀。”

韓英笑瞇了眼:“那可不?我兒子從小就優秀,街坊鄰裏都拿他當學習的榜樣。”

楷璇順勢恭維:“那是阿姨您教子有方。”

韓英見楷璇是個上道的,便把話題引到了那些言必行想問卻不好意思直接問的方向:“你爸媽能教出來這麽優秀的女兒也不簡單。他們是做什麽工作的呀?”

楷璇盡量禮貌地說:“都是公務員。”

韓英對這個回答還比較滿意,笑瞇瞇地接著問:“公務員好呀,旱澇保收。什麽級別呀?”

這些問題楷璇早有準備,便很從容地把打好腹稿的話拿出來說:“我們小地方來的,怎麽好意思跟丟一塊石頭能砸中五個紅頂子的B市人談級別?我爹媽那點級別就別說出來丟人了,都是吃死工資的普通公務員。”

韓英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地凝固了一下,又問:“你是想留在B市發展吧?在B市有房嗎?將來打算買房嗎?”沒等楷璇回答,又補充說:“沒有也沒關系,我家好幾套。”

彼時楷璇並不知道自己家在B市有房,而且不只一套。但幾年後她知道的時候,卻寧可沒有。

楷璇說道:“我開學才大二,沒想過那麽多。要真留在這面的話大概會買吧?等有了工作再考慮吧。”

韓英心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隨隨便便找份工作攢幾年錢,就能在B市買得起房?當然你要是有不吃不喝工作二百年的能力,或許有可能。還得保證二百年的時間裏B市房子不漲價。

韓英喝了口水滅了滅升騰起來的肝火,話鋒一轉,緊追不舍:“你家在A市肯定有挺多房子的吧?我昨天查了查A市樓盤,房價不高呀。我們大城市人,總想著去房價還沒漲起來的地方投投資。B市房價已經這麽高了,沒多少漲價的餘地了。”

楷璇陪著笑:“A市跟B市比當然不貴,最繁華地段的學區房都上不了兩萬。不過對於我們十八線小城的收入水平來說,也已經不便宜了。投資的話還是大城市買房合適。人多,有剛需,穩賺不賠。我們小地方,鬼城那麽多,崩盤是遲早的事兒。我爸媽都是每個月拿幾千塊錢死工資的,住的還是十多年前單位分的老房子。就那一套。”

倒不是楷璇家買不起房,實在是反腐的春風吹滿地,公務員的房產要實名登記。當年機關分的老房子地段好,治安好,隔音好,環境好,學區好,楷璇爸媽比較了半天,還是決定繼續住在老小區,把後來買的兩套商品房都賣掉了。

韓英的臉色黑了下來。她松了握著楷璇的手,換了個話題方向:“我聽說A市的油潑辣子面特別有名,你還要在我家住幾天呢,要不然明天去廚房露一小手?”

楷璇特別誠懇地主動握上韓英的手,看著韓英的眼睛,說:“阿姨,這我真不是不願意,而是不太敢。您廚房配備火警警報器和滅火器了嗎?小高層起火可是很危險的。我上高中時候點著過我家廚房兩次。”

韓英已經被氣得沒脾氣了:一無是處四個字簡直是刻在了楷璇腦門上。她拉過一只果盤,自己撿了一塊切好的火龍果吃了,卻並沒謙讓楷璇。吃完火龍果,她又問:“我還聽說你身體不好,留級三年?”

話都已經這樣不投機了,楷璇也不在乎事情更糟糕一點。她擼起褲腿,把那片駭人的傷疤展示出來:“小時候不懂事兒,去建築工地淘氣,被倒下來的橫梁砸了。碎成沫沫的粉碎性骨折,差點截肢。休養了三年才能下地走路。”

韓英嘴唇顫了顫,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看韓英被氣得沒話講,楷璇才主動告退:“我還要在這住兩天呢,有話也不急著今天說完。時間不早了,我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地聽自己的親媽面試自己的女朋友的言必行終於有了動靜。他主動站起來,領著楷璇進了衛生間,然後反手關上了門。

楷璇洗臉的時候言必行問:“為什麽要這樣回答我媽的問題呢?你明知道她會不高興。”

楷璇強打精神對付問話將近兩個小時,現在一點都不想接受更多的詰問。她非常疲憊地說:“你媽想聽實話,我說了實話。”

言必行臉色也不太好看。他揉了揉自己的精明穴說:“你故意給我媽留下一種你家境很差的印象,但在我眼裏你沒那麽窮。幸福路是學區房,隨便租一個房間一個月都要五六千。你上學期放著宿舍不住,在幸福路住了一整個學期。”

楷璇真的要累癱了,沒精力繼續編瞎話。她破罐破摔地撩起上衣露出肚皮上的刀傷:“我當時剛做完手術,要休養,要吃特殊的營養餐,所以才住在校外,並不是我家錢燒的。我爸媽倆人每個人一個月都能掙七八千,給他們養傷的女兒租個五千塊的房子、雇個四千塊的保姆,過分麽?”

言必行見楷璇是真生氣了,連忙住了嘴。楷璇邊擠牙膏邊說:“我被當犯人一樣質問了倆小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現在倒是想反問反問,你父母是做什麽工作的?我爸媽都是大學本科畢業,L州大學,而且都讀了在職研究生。你父母什麽文化水平?”

L州大學因為地處大西北,雖然名義上還是重本、211、985,但現在其實只剩下了個空殼。楷璇爸媽上學的年頭L州大學是名副其實的響當當名牌大學,還臥虎藏龍地有不少真心搞科研的老教授。隨著沿海城市飛速的經濟發展產生的虹吸效應,大陸所有的優質教育資源都在向沿海地區轉移。大西北全方位多角度地越來越貧困落後似乎已經成了不可逆轉的趨勢。

雖然在土生土長的B市人言必行眼裏,L州大學哪怕和B市三本比起來都是戰五渣,但他也一時語塞。該怎麽回答楷璇呢?我爸媽職高學歷?現在是下崗工人?穩定收入來源是當包租公包租婆?

楷璇看韓英的問話方式就知道不是什麽有知識文化或者社會地位的人,提出這些問題不是想為難言必行,只是想表達自己的憤怒。她叼著笨重的飛利浦電動牙刷,擺擺手示意言必行不必回答她的問題之後,才“嗡”地一聲開啟牙刷。

不知是小戶型格子間墻體太薄隔音不好,還是韓英故意,楷璇躺在言必行床上,客廳裏母子倆的促膝長談仍然能斷斷續續地傳進她的耳朵。

韓英的聲音相對高亢一些:“上不得廳堂下不得廚房,你眼瞎了才看上她?”

言必行的聲音比較小:“我覺得她挺好的啊。長得漂亮,學習用功,人也聰明,鋼琴彈得好,又熱愛運動。”

“你長得不帥嗎?你學習不好嗎?你不聰明嗎?你鋼琴不好嗎?你籃球不行嗎?有哪點是她有你沒有的?小姑娘除了一張臉好看,一無是處。真是狐貍精!”

楷璇素面朝天二十多年,還風吹日曬地當了兩年兵,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狐貍精這麽高規格的詞讚揚她的美貌,竟然躲在被窩裏樂了起來。

言必行還在意意思思地低聲反駁韓英:“你看她腿那樣還堅持每天跑五千米。我覺得她特別堅強。她還自己打工給弟弟攢學費。我特別欣賞她身上那股不服輸的韌勁兒。”

“敢情一個正常人每條跑五千米你未必看得上眼,一殘疾人每天跑五千米就是有韌勁兒了。你小子是被狐貍精迷瞎了眼了吧?這種姑娘就是撈女,圖咱家戶口和房子的,不能找。你現在是熱戀中一時腦袋迷糊。等過段時間就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反正現在她是內人我是外人,我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兒大不由娘。”

韓英後半句話大概帶著肝火,音量又挑高了一些。言必行有點懇求地說:“媽,人還在隔壁呢,沒準能聽到。”

韓英冷笑,對著言必行的臥室門尖刻地說:“聽到怎麽了?我哪句不是大實話?要不是你一個男孩子橫豎不可能吃虧,我早就強行讓你分手了。”

楷璇非常佩服自己聽這種對話居然能聽出困意。她在被窩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伴隨著充斥鼻腔的言必行的氣味,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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